徒手捕捞者在深圳湾海域见怪不怪已经好多年了，深圳晚报曾连续追踪他们的踪迹。2012年，以陈某为首的组织者被逮捕判刑，徒手捕捞在2013年的深圳湾海面上暂时安静下来。今年5月1日，深圳市政府圈出深圳湾禁渔区，立法保护在这里生息繁衍的海鸟。但是，这个夏天才刚刚来临，深圳湾海面上又见大型的徒手捕捞队伍。深晚记者连续四天三夜进行跟踪，终于揭开这群神秘徒手捕捞者的面孔。

第1天

    “退潮他们就来，涨潮他们就走”

    有游客天天看到徒手捕捞者？6月26日下午4时多，深晚记者沿着深圳湾走了一遍。在日出剧场那里的海岸上，深晚记者看到裸露的各种渔网。这些渔网在海水退潮时露出明显的结带来，一直伸延向后海大桥的方向。当时恰好有一群国宝园的公园清洁工在处理海里的枯木，深晚记者上前一问，他们立即说天天能看到这些徒手捕捞者。

    “都有一个月了吧，退潮他们就来，涨潮他们就走。”他们说，每天有两批人到海里捞东西，一帮人夜里十一点钟下海，早上五六点涨潮时再回来；一帮人则下午三四点下海，晚上八九点上岸，这帮人下海和上岸的规律都根据潮汐涨落而定。他们说，他们非常反感这帮人，因为他们从海里带上岸的污泥，很容易使海堤岸变得污浊，他们第二天清理起来就很费力。一位曹先生指出，后海大桥附近的一个厕所，因长期遭致捕捞者在那清洗身上污泥，厕所经常污浊不堪，污泥还堵塞了好几个洗手盆软管。他们更换了多次，认为应该惩治这帮人。

    当问到是否见到执法者。那群清洁工都一起说起来：“有看到他们开车出来这里。这群人（捕捞者）都在海里，抓又抓不着，吼也听不见！”

    随着他们手指的方向，深晚记者往北湾鹭港走。在那里的大片海域上，看到海里密密麻麻的徒手捕捞者。保安陈先生说每次海里都有上百人。“他们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，不仔细看不知道他们在海里捞东西，他们出海时也没有结伴了，各处分散着出。”

    傍晚7时多的深圳湾，人越来越多，深晚记者看到海水还未退去，就赶回家吃了个饭。吃完饭回来，海水已经见涨了，海里的捕捞者没了去向。

第2天

    海水涨潮后他们突然消失了

    6月27日傍晚7时，深晚记者再次来到深圳湾北湾鹭港附近。远远看去，一群人分散在海里。海水还未涨，夜晚来临时他们的白光灯亮了起来，知情者说是捕捞者头上的头灯。摄影记者在海水涨潮时想拍摄他们的去向，可沿着深圳湾走到后海大桥附近，却不见他们踪影。海里的人在涨潮时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。

第3天

    一男一女捕捞者夜色中上岸

    6月28日晚上8时多，在北湾鹭港通往红树西岸的天桥边，摄影记者已经等候在此多时了。据报料，有一部分捕捞者会从海里上岸后，拐进天桥后边的立交桥。果然，在晚上近9时左右，一男一女两个捕捞者挑着泡沫箱出现了。他们并没有拐进立交桥，而是走过天桥，在红树西岸西边的天桥底下取了电单车，绑好泡沫箱后就往福田方向离开。桥底下在夜色中隐隐约约现出好几台电单车。

第4天

    捕捞者雨夜海中作业

    6月30日晚上6时半，深圳湾北湾鹭港附近下了一场阵雨。正值周末，骑车的人很多。深晚记者看到海里的捕捞者一撮一撮的，显然他们并没有被雨吓跑，而是在海里不停移动着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徒手捕捞者仍旧低头劳作着。

    晚上8时左右，徒手捕捞者的头灯都亮了起来。在深港大桥的灯火映衬下，他们几乎成了游客们的风景线，海面上不停闪烁着他们的头灯。深晚记者跟着头灯移动。镜头中，徒手捕捞者在夜海里作业的身影非常清晰。

    海水渐渐涨起来。晚上9时15分，一个捕捞者终于要上岸了。只见他熄灭了头灯，把泡沫箱放在胸前游了几下，深晚记者跑到海滩看到是一个中年妇女。上岸时她整理了下泡沫箱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扁担，把东西挑上岸。泡沫箱中东西不多，看起来是很大个的蛏子，她走过天桥后的立交桥，直接横穿滨海大道。深晚记者追着她一直到路中间，追问下，她只说为了生活讨食。那天她从下午3时就下海了，在海里站了6个小时，赚不到。

    深晚记者再次跑下海滩时，已经有成群的男女捕捞者聚集在一起，都在整理泡沫箱。一共9女8男，都是五六十岁年纪的人。深晚记者佯装成游客说要买他们的贝壳。一个中年男子拿出他泡沫箱的贝壳，说15元一斤，要就全部拿去。很多游客一下子围了上来。但其他的捕捞者沉默不语，对深晚记者的问话都没有回答。他们一个一个挑着泡沫箱走上岸，一个捕捞者说，他们当天的收获很少，有的不到5公斤。

    他们上岸后，他们有的过了立交桥，有的上了通到红树西岸的天桥。在天桥底下，密密麻麻藏着十几辆电单车。一上身未穿衣服的男子正在看守车辆。该男子和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。捕捞者们就各自骑车走了。深晚记者下桥拍摄时，该男子立即上前询问：“你们是不是记者啊？”

    让深晚记者出乎意料的是，他停下来，和深圳记者聊了13分钟。

深晚记者对话当事人

捕捞者在海泥中站六七小时，水产品卖给了市场和酒楼

深晚记者：你和他们很熟悉么？为何帮他们看车？

男子：他们都是我的朋友，我以前也在海里捞过两三次。  

深晚记者：现在深圳湾设置成禁渔区了，他们为何视而不见呢？

男子：他们以前都是建筑工，没事了就得找点活干。为了讨生活都是这样啦。 

深晚记者：为何前段时间不见他们出来，每年都是夏天的时候他们才出来？

男子：这个时候蛏子已经成熟了，夏天是蛏子最肥的时候，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烂在海泥里死掉了。没有人去捞多可惜呀。你们老是说我们与海鸟争食，海鸟是吃不到这个东西的，你没去海里捞过蛏子，它藏在泥洞里，把它揪出来半截手臂都陷在在海泥里，它有触角的，一碰到东西就往下掉，这么深海鸟哪吃得着？你没有到海里去体会不到他们的辛苦。两只脚都泡在海泥里，泥土一直陷到大腿，手臂也要往下掏才能抓到蛏子，一站六七个小时，多的时候也就几十斤，这次算少的啦，很多人十斤都捞不到。  

深晚记者：他们把蛏子送到哪里去呢？

男子：交给老板呀，有收购的老板，老板再转给老板，转来转去，他们受剥削最重，都是批发价卖的，才五六元一斤。

深晚记者：怎么这么便宜？这些蛏子看起来很大个，像蛏子王。老板是谁知道么？他们把收购来的蛏子卖到哪里去？

男子：这些不是蛏子王，就卖这个价，蛏子王是广西北海那边的，要长一点。老板我认识，听他们说是卖给市场和酒楼。  

深晚记者：有见执法者来抓人么？

男子：上个月抓了一男一女，执法者想带去派出所，结果他们满身都是泥，于是跟着他们回家，让他们换了身衣服再到派出所去，一看这些人都太穷了，家里什么都没有，还在烧柴火。现在连老家都不烧柴火了，所以送到派出所录了口供。

深晚记者：这些捕捞者是哪里人？你们是专业捕捞队么？

男子：各个地方都有，多与少的问题。我们不是组织的，是自发的，都为了讨生活，年纪大了又没文凭哪里都不会请你去干活，他们没事肯定要找点事赚点钱。我们这里还有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呀，没人照顾她的生活，你见过没？她也下海捞东西赚钱去了，人剩点力气都要找事做。”

五问执法部门

市政府正在研究建立深圳湾禁渔区监管长效机制

记者：自从5月1日设置深圳湾禁渔区以来，又见大群徒手捕捞者涌进深圳湾捕捞海鲜贝壳，多达100多人，请问海洋渔政监察部门有否组织执法部门前往制止？有过哪些具体行动？

海洋渔政监察部门：徒手捕捞人员利用退潮时下海到浅滩用简易泡沫箱进行徒手捕捞，这些徒手捕捞人员主要是外来人员，有些连身份证都没有。渔政部门组织执法人员每天对深圳湾公园沿岸开展陆地巡查，面对徒手下海捕捞人员，执法人员在岸上无执法权，只能对其进行劝阻、教育、拍照取证。渔政加强与南山区政府和公园管理处的沟通和联络，商定不间断地组织对非法徒手捕捞行为开展联合专项执法行动。

记者：请问有没抓到过徒手捕捞者？目前的法律适用范围能否详细说明，是否量刑？

海洋渔政监察部门：有，渔政联合公安部门现场抓捕徒手非法捕捞人员5名，其中一人以妨害公务被行政扣留10日。希望通过刑法第三百四十的“非法捕捞水产品罪”追究非法捕捞人员的刑事责任，但往往徒手非法捕捞量一般最多也只是100多斤，难于达到量刑需2000公斤以上的要求。非法捕捞水产品罪是指违反保护水产资源法规，在禁渔区、禁渔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、方法捕捞水产品，情节严重的行为。刑法第三百四十条规定：“违反保护水产资源法规，在禁渔区、禁渔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、方法捕捞水产品，情节严重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、管制或者罚金”。  

记者：徒手捕捞者多在夏季捕捞海鲜贝壳，此种行为是否与禁渔有关？

海洋渔政监察部门：没关系，徒手下海捕捞问题由来已久。

记者：目前海洋渔政有没有细化到哪些部门进行执法，执法效果如何？

海洋渔政监察部门：从5月1日开始，深圳渔政支队专门制定了深圳湾禁渔区轮值方案，将全市执法人员列入轮值范围，分海上巡查和陆地沿岸巡查两组对深圳湾开展不间断的巡查。目前，海面上已没有发现相关船只从事非法捕捞，沿岸的长笼网等非法网具也基本消失。

目前，市政府正在研究建立深圳湾禁渔区监管长效机制。  

记者：市民见到徒手捕捞者后反响如何，有没有投诉到海洋渔政部门，有没有市民给出建设性意见？

海洋渔政监察部门：有投诉，执法部门已依照相关规定及时给予了回复。有市民建议从源头把住非法徒手下海捕捞人员。  

新闻辞典

深圳湾禁渔区

禁渔区的深圳湾海域由深圳河入海口起，沿南航道中央至深圳湾84号航灯，再直线连接深圳湾大桥中部交点、深圳湾大桥蛇口东角头桥头，主要集中在深圳湾大桥东侧，面积约为23平方公里。禁渔区多为滩涂，不适合养殖。设立禁渔区后，将整个深圳湾大桥以东的海域纳入保护的范围，全面禁止任何形式的捕捞，对打击非法捕捞能起重要作用。

据介绍，因近年来非法捕捞猖獗，海域生态受到破坏，大量被怀疑重金属超标的海鲜也流入市场，存在极大的食品安全问题，多位市人大代表建议深圳湾尽快设立禁渔区，这个建议得到深圳市市政府的支持，获得省海洋与渔业局的同意。从2014年5月1日起，深圳湾禁渔区正式施行。

为加大深圳湾禁渔区宣传和执法管理力度，推进禁渔区顺利实施，2014年4月23日，南山区政府、市规划国土委市海监渔政处、南山区公安分局、南山区经济促进局、广东公安六支队一大队、南头边防大队、南山区环水局、南山区卫人局、深圳湾公园管理处等部门开展联合执法行动，出动执法人员约150人，通过张贴广告标语、现场派发宣传手册等形式，全面宣传深圳湾禁渔区政策；同时，共动2个海上巡逻小组，对深圳湾沿岸滩涂、红树林、涵洞的非法网具及“三无”船舶进行清理。南山区副区长、南山公安分局局长刘凤俊，南山区副区长纪震及市规划国土委(市海洋局)韩肖平参加宣传活动并前往现场指挥行动，并向群众派发禁渔宣传资料。